在文学圈里,当遇到几个作家聊天的时候,话题受到抓在手里面手机的暗示,不自觉就带入到了人工智能创作的话题,总会有一场关于艺术、伦理、价值的激烈辩论,最后,各自还是会在莫名的危机感中沉甸甸的散去。
其实人工智能创作发展由来已久。在我国人工智能之于文学创作的探索是从1984年开始的,上海育才中学的学生梁建章,成功设计了一款诗歌写作程序。此程序平均用时不到30秒钟就可以创作一首五言绝句。据说在此后,闽籍诗人林鸿程以及电脑工程师刘慈欣开发的电脑诗人更是在创作速度上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
另据报道,湖北黄石的张小红和他的儿子,用他们自己开发的软件创作的一些诗歌作品,已被多家网站转载,在文学界产生了一定的反响。那么,AI写作=文学艺术吗?
(一)
首先让我们一起来直观的了解一下电脑利用软件进行写作的原理。通常我们会提出类似写作要求或关键词的“命令”,软件利用搜索引擎会在互联网上海量的信息中搜出符合要求的内容,最后写作软件再根据“习得”的模式把文章呈现出来。这就是AI写作的逻辑,从“需求——搜索——写作”整个过程中计算机接受到的是一条条物理“指令”,并根据运算的结果进行物理处理,所以,AI写作的过程本质上应该是一系列的物理反应。
显然有了AI这种写作工具帮助,写作这件事似乎变得不再那么专业了,无论作家还是普通人,无论专业人员还是普通“游客”,无论情绪喜忧还是动机良恶,只要你有明确的需求,“组装”一件差不多或类似的作品完全连“时间问题”都不是,“电脑”的知识储备比人脑大得多且足够系统和丰富。
写作当然离不开素材,这更是互联网的“强项”。在浩瀚的网络海洋里,且不说文字、图片、图表、动画、视频等这些形式素材,也不必说新闻信息、学术信息、娱乐信息、服务信息等这些功能素材,只谈网络文学类素材就可以分为玄幻、修真、都市、现代、言情、古代、穿越、 耽美、同人……15种之多。这些素材良莠不齐、层次纷杂甚至真假难辨,可以说是文化界限不分、伦理道德不明、正义邪恶不清的“大杂烩”,也正是“肃网朗朗,道阻且长”。
(二)
美国文学理论家艾布拉姆斯在《镜与灯》中指出:文学是凝聚着个体体验的、沟通着人际情感交流的语言艺术。一个作家在创作之前,他对生活的认知象是蓄满了水的池子,完全建立在个人情感上的创作动机随时可能迸发,这更象是一种严肃的态度而不是情绪的宣泄。说到底,文学创作是一种来自大脑“知“行“意”合一的精神活动,人工智能仅凭数据计算,完全不足以使其获得这种“化学”能力。
中国古人讲:“文章憎命达。”说的就是作家都有特殊的人生经历,造就了具有不同视角的文学作品,创作素材的取得来自于个人的生活体验,或者是从生活体验者中采访得来的“第一手”材料。如果个体没有感受国家的苦难,陆游就很难写出“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这样的绝句;同样,《红楼梦》这样伟大的作品又怎能不是作者血泪家史的写照。真实情感的表达与升华,创造了动人心魄的作品。但从这一点看,在电脑前准备用AI写作的“网虫”就未必了,因为一个是没有感情,另一个是没有真实的感情。
AI写作无论如何还是人类的造物,无法去参与社会实践,不可能象人类一样对生活产生感受,把这种真情实感传递到读者,以不同的审美形式把读者带入到作者的体验中去。这就是文学创作的艺术魅力、文学“美”的表达。以漾漾春日为例,作者可以抒发“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早春之喜,也能够暗喻“如果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矢志不渝的坚韧,即使人工智能能够模仿出类似的句子,这种没有感性的传达会让文学变得毫无意义,就象是AI写了一封情书,你会接受它的表白吗?
不得不说文学是人与人类之间的“密码”,那种特有的解释叫“艺术”,用AI来解读未必就会有答案,而是答案会太多。文学理论家钱谷融先生也讲过“文学是人学”。所以,这就是AI作为一个“工具”它能进行的就是写作,而不能等同于文学创作的道理。
(三)
AI写作不等于文学创作恰恰是作家的“危机”。一方面人工智能已经可以进行简单的写作了,势必就要淘汰一部分从业不精的写手,当作家的起点就更高了;另一方面对专业作家的文学修养、艺术造诣以及创作态度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那么,专业作家们应该怎么破解困局“化危为机”呢?
首先,文学作品是为人赏析的,坚持为人民创作的理想不要动摇。马克思说:“人民历来就是作家‘够资格’和‘不够资格’的唯一判断者。”优秀的作品既从生活中提炼得来,也为指导人民审视美、创造美。可以说人民是文学的创作之源也是精神受众者,离开了人民的赏析与评价,创作好比是唱“独角戏”,作家所有的表达就失去了应有之义,作品的价值也不复存在了。如我国古代的《诗经》《楚辞》《三国演义》等等这些隽永历史的名著不胜枚举,哪一部又不是人民的选择。
第二,文学素材是从群众中挖掘的,坚持深入生活的精神不要丢掉。反映人民生活的素材只能到群众中去体验、去感受,才会理解人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内心要表达的是什么。深入生活来不得半点虚假,更没有捷径,甚至需要一些排除万难的创作精神,否则作品就容易“王顾左右而言他”。2020年新冠疫情期间上了热搜榜的《芳芳日记》事件可谓是“荒腔走样”的反面典型。如果非要说以网络素材为蓝本的AI写作是文学,那可就实在太尴尬了。
第三,文学艺术是作家创造的,坚持创新创造的意识不要懈怠。天下没有不一样的故事,只有不一样的讲述者。一部作品除了内容我们还可以通过作家的语言风格、创作结构、表现形式等艺术特点读懂作家的思想,作家的艺术风格往往让读者更容易共情,很多作家的艺术造诣都是在经过长期的生活淬炼、海量的阅读后,不断打破固有挑起人们新的阅读欲望的。
《平凡的世界》就是中国文学作品中具有自我变革意义的代表作之一。由路遥于1986年创作,耗时6年完成。作品中主人公孙少平读过的苏联、法国和英国小说正是路遥自己的阅读清单,从而彰显了作者本人的思想革命。
第四,文学道德是实践中产生的,坚持文艺责任不可亵渎。茅盾说过:“文艺作品不仅是一面镜子——反映生活,而须是一把斧头——创造生活。”作家有高超的阅读生活能力,善于在幽微处发现美善、在阴影中看取光明,不似鲁迅所批评的“不免咀嚼着身边的小小的悲欢,而且就看这小悲欢为全世界”。《呐喊》《彷徨》画出了国民灵魂,《边城》《八骏图》开启了人性的探索,《四世同堂》《骆驼祥子》展示市井生活,《家》《寒夜》奏鸣家的哀歌,《传奇》揭示普通与传奇人物关系,《沉沦》哀怨国的沉沦,《莎菲女士的日记》呈现时代女性的心路……
写在最后,想起湖南卫视综艺节目《会画少年的天空》2023年1月19日关AI能否替代画家的“艺术家辩论”赛上,几名策展人的发言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这里引用部分放之于文学创作与大家共同思考。著名脱口秀演员李诞说:如果AI替代了画家,那么AI就已经是人了。这从逻辑上说不通?台湾著名策展人陆蓉之说:AI可以替代画家(从技术层面),但替代不了艺术家(从艺术层面)。香港著名演员张智林说:如果AI基于大数据学习在我死后可以与我的孩子对话,可是那个说话的人真的是我吗……(题图据CFP)
“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