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晖 北京报道

经济复苏的关键时刻，作为经济晴雨表的小微企业如何走出阴霾加快修复，正在成为全球性课题。

在此背景下，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也将2023年的“中小微企业日”（每年的6月27日）主题聚焦于“增强中小微企业韧性，加速实现2023可持续发展议程”。联合国开发计划署驻华代表白雅婷认为，中小微企业若想在外部冲击和动荡环境中生存成长，韧性至关重要，尤其需要中小微企业具有适应性和创新驱动力。

而这种韧性显然需要政府侧和机构侧的帮扶。《中国经营报》记者注意到，自2023年以来，国家出台了一系列政策为小微企业的复苏注入“强心剂”，金融监管部门也要求金融机构“2023年小微金融服务要保持增量扩面”。

此外，帮助小微企业增强韧性的过程，也是小微金融创新业务模式、在发展和安全之间修炼平衡术的过程。业内重点关注的是，面对抗打击能力较弱的中小微企业群体，如何做到精准且可持续的金融服务？如何化解授信倾斜、降低贷款利率与不良率有可能抬升之间的矛盾？

聚焦小微韧性修复

过去三年，全球中小微企业受到的冲击之大前所未有。北京大学企业大数据研究中心、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调查中心与网商银行联合发布的《小微经营者调查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显示：2020年以来，小微经营者面临巨大的环境挑战，小微企业利润率持续下滑，从2021年第二季度的3.2%一路降至2022年第四季度的-2.5%。

即使在2023年的复苏期，这一群体仍然面临挑战。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显示：今年第一季度大企业PMI（制造业采购经理指数）回升至50%，但中、小型企业PMI已连续3个月下降。

京东经济发展研究院副院长朱太辉研究发现，当前内需不足、外需下降沿着“需求—生产—利润—就业—消费（需求）”这一链条对企业生产经营的影响还在延续，且对中小企业的冲击更大。

上述《报告》也指出，虽然各项数据有所好转，但小微企业依然面临着压力。其中，市场需求不足是困扰服务业的主要因素，第二产业面临的主要压力则是经营成本。

这些压力又会让小微企业的“缺钱”问题更为严峻。度小满在今年一季度进行的调研显示，65%的小微企业主认为影响发展的主要因素是资金不足。度小满信贷业务总经理梁嵩告诉记者，小微企业经营不稳定、缺乏抵押物，信贷需求呈现期限短、金额小、频度高、时间急等特点。而发展不确定性和信息不对称又导致其融资风控成本高、受理流程多、放款周期长，这些都提高了企业的融资交易成本。

风控成本高企，导致小微企业要获得信贷支持都较为不易。“小微企业的数字化风控问题主要集中在数据比较少和数据应用缺乏成熟经验两个方面，比起动辄百万的C端数据来说，B端的数据样本要少很多。”重庆小雨点小额贷款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小雨点”）董事兼总经理孟维欢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

因此，在乍暖还寒的特殊阶段，尤其需要密切追踪小微企业的实际经营情况。孟维欢告诉记者，“我们在4月集中走访了一批小微商户，发现不少老板抱怨在今年年初大量进货希望大干一场，但到一季度后发现市场不及预期，现在存在一定的压货情况。这时，我们就需要及时调整贷前贷中的风控策略。”

资金不足和风控难还不是唯一痛点。美团金融服务团队近期通过调研发现：七八成小微经营主体的经营账都是“糊涂账”。美团金融服务平台支付平台负责人刘晓东向记者透露，比如有的小微业主会定期把美团外卖、饿了么、微信等平台提供的对账单和自己的采购单一一导入Excel表逐笔比对，一对就是一通宵，但算出来的账单准确性差，很难坚持。如果想寻求财务管理服务商的帮助，价格又非常高。

这些都成为导致中小微企业“韧性差”的因素。此前有统计显示，我国的中小企业5年的淘汰率接近70%，企业自身的经营状况不太乐观导致了银行等机构不敢轻易向中小企业放贷，陷入恶性循环。

而针对上述困局，就特别需要持续性的政策倾斜。记者注意到，今年以来，小微企业贷款继续保持“增量扩面”态势。截至2023年一季度末，银行业金融机构普惠型小微企业贷款余额25.9万亿元，同比增长25.8%。

“上半年，我们新发放贷款和存量贷款的质量均出现拐点，小微经营者的贷款需求逐步回升，成为网商银行业务发展的坚强基础。”网商银行董事长金晓龙在近期透露。

上述《报告》也显示，2023年一季度，调研范围内小微企业利润率由负转正，环比增长3.7个百分点。现金流平均可维持时间升至2.6个月并有进一步改善趋势。但是，市场需求不足、经营成本压力大仍制约着小微经济的进一步复苏。“小微经营者的至暗时刻已过，但仍需加强支持。”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教授张晓波在解读《报告》时表示。

小微金融亦须可持续

作为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在中国推进项目的重要合作部门之一，中国国际经济技术交流中心在服务中对小微企业的现状感同身受。在该中心副主任张翼看来，韧性，在英文中可以翻译成恢复力或复原力，是企业面临变局、挑战甚至灾难时的应对处置能力、调整适应能力和蓬勃发展能力。小微企业是市场生态链中最弱的环节，保小微企业就是保市场主体、保就业，中小微企业的韧性是我国经济韧性的重要基础。

如果想强化这种韧性，显然需要围绕小微经营的多重痛点去一一击破。记者在采访调研中发现，金融服务中，首当其冲的问题是机构对小微风控能力的持续强化，即如何服务此前无法服务的群体、如何提高客户识别和信贷投放能力、如何拓宽融资服务边界等。

这就需要将小微企业主的优质信用转化为金融机构可以识别、监测的风险评估结果。据梁嵩介绍，度小满是基于人工智能技术为小微企业提额降价、降本增效。通过数据特征和算法，为小微用户“画像”进行精准的风险识别和判断，将央行征信报告解析为40多万维风险指标，提高风险区分度，使得小微金融风险降低25%。自2020年以来，度小满服务的小微客户，平均利率下降了28%。

此外，是服务的持续扩面与模式创新。

为破解上述小微企业“对账难”的“小”问题，美团通过与银行合作推出面向小微商家的“美团生意卡”，从小微经营主体对账痛点切入，融合支付结算、账单管理、资金生息等多样化金融服务。据美团方面近期透露，正式上线一年多来，美团生意卡服务的小微商户数已突破100万。

小微服务既需要公益心态，也需要商业手法。提升风控水平之外，寻求“授人以鱼”和“授人以渔”相结合。梁嵩告诉记者，在免息贷款之外，度小满也与UNDP开展“可持续金融助力乡村振兴”项目，在一些偏远乡村为女性、小微生意人提供技能、知识培训。据其透露，相关项目已在福建古田县、陕西西乡县和重庆酉阳县三地落地。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当前银行业普惠小微贷款不良率基本保持稳定。但在朱太辉看来，这主要受益于国家对中小微企业的贷款延迟还本付息的政策。而目前，金融机构如何改善小微金融服务显然面临更大的压力，现有的“收益—成本—风险”函数不支持持续做大做多小微企业贷款，不是收益上不来，就是成本下不去、风险压不住。

如何在服务中寻找平衡点，实现小微金融的长期可持续发展？在孟维欢看来，做小微业务需要具备一定的战略定力。他向记者透露，小雨点从2018年开始做B端业务服务小微和“三农”群体，虽然不是所有尝试都成功，但为绿色出行、绿色塑化、医药、农机、物流等产业链上小微企业提供的金融服务取得了一定成效，目前放款中B端贷款占比已达到80%左右，资产表现也不错。

在他看来，这种平衡点的把握，需要根据公司发展战略和经营状况具体来看。“如果我们服务的某个行业处于下行态势，那就需要及时、审慎地调整风控策略，甚至考虑退出。因为我们需要采取措施来保护公司的经营，以确保长期可持续地服务小微。对于暂时受到影响的客户，可能存在的回款困难问题，我们也会专门制定政策给予一定的帮扶使他们渡过难关。”他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