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芦荟、昕楠、秦晓峰

出品 |  Odaily星球日报（ID：o-daily）

不到一周的时间，港股上市公司雄岸科技公布了三个有关投资工业大麻的公告。

3 月 12 日，其最新公告显示，与黑龙江省抚远市政府签署合作协议，计划 2019 年在黑龙江省内种植两万亩工业大麻，未来三年将逐步扩展到 3、5、10 万亩，远期达到 30 万亩。

“两万亩，如果是提取用，都超过云南省全省去年种植面积的总和了。”3 月 13 日，长期在云南耕耘大麻产业的乾堃合伙人施德善对 Odaily星球日报说。

仅仅 5 天前，“雄岸科技战略合作吉林省梅河口市政府”的消息也在官方渠道披露。合作内容涉及到吉林省梅河口市汉麻（尤其是高大麻二酚（CBD）汉麻种植资源）的室内种植、加工及推广销售一体化以及提升汉麻产品附加值。

当晚，姚勇杰发朋友圈：“雄岸科技在工业大麻领域跑马圈地，好事不断。”

是不是“好事”，施德善认为需要先看黑龙江的种植环境和加工技术。

Odaily星球日报多方采访发现，相比云南，黑龙江、吉林在种子资源、种植、提纯技术等方面比较落后。此外，当前黑龙江、吉林地区有关种植牌照的政策条例尚未完善，医药麻种植未构成先发优势。

眼下，因为中国地区对黑龙江、吉林放开大麻种植的政策落地，中国股市正在掀起“大麻热”，多支大麻股涨势强劲，本是区块链概念股的雄岸科技此前是其中之一。

雄岸科技为何此时布局工业大麻？以及“大动干戈”投资的黑龙江工业大麻种植、市场情况如何？Odaily星球日报采访黑龙江省农科院、雄岸科技以及多位行业人士进行了深度解析，试图探讨雄岸科技在东北地区种植的工业大麻，最终是否为一门好生意。

“种植是个坑”

去年三四月份开始，打给黑龙江省农科院经济作物研究所的咨询电话就多了起来。

黑龙江省农科院是全国为数不多的主要从事大麻、亚麻种子研究的机构。去年初，黑龙江出台了《黑龙江省汉麻产业三年专项行动计划（2018-2020）》，将汉麻产业列为新增长领域的培育对象，重点圈定齐齐哈尔、大庆、黑河、绥化等汉麻种植地区。人们开始向黑龙江省农科院求教工业大麻种植和育种技术。

中国证券报曾报道，全球高质量 CBD 稀缺，工业大麻萃取毛利率高达 50%~60%，种植毛利率也有 20%~30%。相比于种植大豆、玉米，工业大麻超 10 倍的收益在东北黑土地上引发种植热，也引来了资本圈的注意，雄岸科技就是其中之一。

5 天前，姚勇杰兴奋地用“跑马圈地”这种投资圈惯用的词汇形容这次布局，人们调侃，“这是要收割‘麻农’了。”

外界怎么说，姚勇杰都不在乎。3 月 6 日晚，在雄岸科技首次披露投资工业大麻相关信息时，Odaily星球日报曾致电姚勇杰，“你就说雄岸科技布局工业大麻了。”“会对股市有影响吧。”他爽快地接受采访。

在雄岸科技连发的 3 篇公告中，分别涉及黑龙江大兴安岭地区、佳木斯地区、吉林梅河口三地的工业大麻种植。

其最后的披露显示，要在黑龙江省内种植两万亩工业大麻。早在 3 月 6 日雄岸科技首次披露之前，Odaily星球日报就拿到了雄岸科技投资工业大麻项目书，其中也显示，雄岸科技计划种植两万亩工业大麻。

对于两万亩是什么概念，上述工业大麻行业人士施德善对 Odaily星球日报说，相当于云南全省去年一年的种植面积。

他分析，假如这个数字为真，那是相当大规模的种植了。不过，大麻还没下种，雄岸科技第一个合作对象——百成汉麻似有倒戈的趋势。

“雄岸科技资金都没到位，谁先给钱我就先跟谁合作。”几天前百成汉麻接受采访时说。

不光是种植两万亩一事能否成真，在云南有丰富种植经验的施德善看来，能否顺利下种、管理、加工才是真正的问题。

“动不动就种一万亩、两万亩，怕是没经历过农民转手就把种子卖了换酒钱的事情吧。”他说。因为现在大面积种植汉麻的土地都是从农民手里流转来的，“钱都给完，他们会说我种了，但是老天不给力我有什么办法。”

此外，两万亩大概需要 1000 个农民来打理，这也是个巨大的挑战。

“种植是个大坑。”施德善说。

政策窗口期，管理不规范

与政策放开近 8 年的云南省相比，目前雄岸科技圈地的黑龙江省与吉林省，正处于政策窗口期的初步阶段。

在工业大麻的产业链中，由于其原料的特殊性，育种、种植、加工提纯、研发与终端销售等诸多环节都需要“有证驾驶”。即从事工业大麻种植、加工业务需取得工业大麻种植许可证、工业大麻加工许可证。

据品投资本大麻产业基金联合创始人 Apple zeng 介绍，目前云南省对于工业大麻种植与加工牌照的发放十分谨慎，牌照十分”稀缺“，且一年一审查，为防止工业大麻提纯 CBD 之后的残余 THC 被再加工为娱乐大麻，云南省禁毒委将负责现场监督销毁残渣。

与此对比的是，黑龙江省并未有牌照一说，目前实行备案制度。且 2018 年尚有苗头的吉林，目前暂未出台任何法规。

黑龙江省农科院经济作物研究所（大麻方向）研究人员表示，目前在黑龙江种植工业大麻只需申请工商营业执照，并在正式种植前向当地派出所备案：“工商执照里面会写你的经营范围，在黑龙江种大麻就像开小卖店一样简单。”

黑龙江并未实行严格的牌照制度，但对于种植企业来说，加工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当前大麻在国内禁止跨省运输，只有当其被加工提取为 CBD 才可运输创造利润，所以这一方面对于企业来说或许存在一定的政策风险。

以汉麻投资集团在云南和黑龙江的布局可看出，目前该集团公司旗下的黑龙江汉麻科技有限公司主要负责育种和种植，云南有两家子公司，云南素麻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涉及育种、种植，云南汉素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简称“汉素生物”）则专注于医用大麻的原料提取。

上海乾堃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是国内最早一批进入工业大麻领域的投资机构，对于黑龙江备案制度，其合伙人施德善也表示：“你先备案，后续在进行生产管理过程中，其实还会有比较大的变动。”

备案对比牌照来说，门槛相对较低，此前业内人士纷纷评价称，所有涉及牌照的生意，都是好生意。如果资质并不稀缺，那么这还算一门好生意吗？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黑龙江政府显然意识到这一点，目前正在扶持医药麻加工及提纯产业。

在黑龙江于 2018 年 2 月发布的《黑龙江省汉麻产业三年专项行动计划》中显示， 目前当地政府目前正在重点推进 CBD 加工企业：青冈黑龙江康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CBD（大麻二酚）提取项目，哈尔滨利民汉麻植物科技有限公司 CBD（大麻二酚）提取项目。

雄岸种的是纤维大麻还是医用大麻？

工业大麻中的超级黄金，是大麻二酚（CBD）。

不同于娱乐大麻中使人致幻的 THC，CBD 是大麻的主要非精神科成分，对人体大有益处。 据 2013 英国杂志公布研究，CBD 具有抗痉挛、抗焦虑、抗炎等药理作用，可广泛适用于包括痉挛、焦虑在内的医疗领域以及化妆品、饮料等快消领域。

作为工业大麻种植面积全球占比位居前列的黑龙江省，遍地是黄金吗？

一位在云南长期种植大麻的人士认为，其并不看好东北种植工业大麻提取 CBD，认为东北种的主要还是纤维麻方向。黑龙江省科学院大庆分院的一位工作人员也表示，目前黑龙江省没有批准的药用大麻品种，所有的药用大麻目前都处于申请状态中，黑龙江目前种植最多的还是纤维大麻。

上述专业人士 Apple zeng进一步解释说，CBD 主要从大麻种植物中的花叶提取。目前黑龙江工业大麻种植物多为纤维大麻，此类纤维麻可提取的 CBD 含量极少，几乎可忽略不计，主要用于纺织等日用品行业，由此经济价值相对很低。工业大麻之所以被炒作起来，是因为此前工业大麻提炼出的 CBD 在医学端得到了真正的应用。

对此，Odaily星球日报查阅了黑龙江省农作物品种审定委员会于 2019 年 1 月 31 日印发的一则《关于第九届黑龙江省农作物品种审定委员会第二次认定会议初审通过工业用大麻品种的公示》。

《公示》显示，目前初审通过的工业大麻品种中，除龙大麻 4 号、庆大麻 3 号、庆大麻 4 号、汉麻 6 号等 4 类纤维麻外，医药麻目前已有汉麻 7 号与龙大麻 5 号，粗略计算平均公顷产量，目前医药麻产量不及纤维麻产量，但在 2018 年已有增产，目前共计全年达到 1 万公斤以上 2 万公斤以下的产量。

综上，黑龙江省目前种植的大部分是纤维大麻，至于雄岸科技种的是纤维大麻还是医用大麻，对方表示，暂不方便回应。

尚待成熟的育种与培植技术

种植面积越庞大，可提纯的 CBD 含量越高吗？答案是否定的。

在医药麻的产业链中，培育高 CBD 含量的优秀种子对整个供应链有着绝对的影响力，目前全球都在致力于提升该农业培育技术。

据券商中国向美国专业机构征询的数据，目前，全球工业大麻种子中 CBD 含量的平均水平为 4%-5%，高的达到了 18%。而优秀的种子往往在海外，2 月 11 日，科罗拉多州农业部认证了一个 CBD 含量约为 6% 的种子，已是当地认证的优质种子了。

研究和开发 CBD 含量高的种子需要时间， 大麻巨头的一个动作是收购现有种子公司。

去年 10 月， Canopy Growth 以 2500 万加元和 620 万股股票的价格收购了科罗拉多州大麻遗传公司 Ebbu，先期总投资超过 3.2 亿加元。一个月后，马萨诸塞州的跨州大麻运营商 MariMed，向肯塔基州的 GenCanna 公司投资了 3000 万美元。GenCanna 是一家为 CBD 生产培育大麻品种的公司。

但国内工业大麻药用方向育种尚为空白，据黑龙江省农作物品种审定委员会《公示》显示，目前初审通过的工业大麻品种中，医药麻汉麻 7 号与龙大麻 5 号均为医药麻，其 CBD 含量分别为 1.2080%、1.12%，离国际水平仍然相距较远。

根据云南省农业科学院数据，云南最新推出的云麻 8 号种子 CBD 平均亩产 1.37 kg，较云麻 7 号增产 28.04%。但由于云麻 8 号产量尚不稳定，当前云南大面积种植的品种为云麻 7 号，根据计算，云麻 7 号的平均亩产为 1.07kg。

不过，在雄岸科技公布入局工业大麻前夕，其一份未曾披露、在业内流传的文件中提及，雄岸科技的目标是“研究团队将在 2019 年提供的新型品种，CBD 含量有望提升至 1.4%，为目前全国 CBD 含量最高的品种”。

黑龙江省农科院经济作物研究所工作人员也表示，目前该所即将推出的“龙大麻 6 号”，该种子 CBD 含量或可以达到 1.4%。

他解释，所有大麻种植的种子必须是政府认定的品种，种植户自己不能从国外购买。

汉麻集团董事长谭昕上周接受《证券时报》采访时表示，如果一切顺利，汉麻明年就能出 10% CBD 种子。针对这一说法，研究所工作人员表示，目前市面上的说法或含有夸大的成分。

除育种之外，前文中提及的云南工业大麻种植者还认为，目前国内 CBD 行业面临的主要问题还有产能不足。

雄岸的区块链突围

区块链企业为何跨界工业大麻？

在一份未对外公开的工业大麻产业项目书中，雄岸科技集团也提及，拓展工业大麻也是想要寻求多元的利润增长点。

去年 5 月，雄岸基金创始合伙人姚勇杰通过其控股公司斥资 9 亿港币全面收购香港主板上市建筑公司 SHIS Limited ( 01647)，收购 4 个月之后，SHIS LTD 发公告称更名为“雄岸科技集团”。业内普遍认为，雄岸科技是雄岸基金借壳曲线上市的壳子。实际上，雄岸科技后来在币圈内的亮相也多以区块链产业布局为主。

一般来说，币圈项目的投资方式，有投资 token 和投资法币两种。在雄岸基金的投资方式中，多采用的是法币投资的方式。

根据公开资料显示，在 2018 年 6 月这段时间，雄岸基金在区块链领域频频出手。据不完全统计，雄岸基金在区块链领域的投资包含区块链社交网络 ONO、零知识影像公链 UseChain、硬件钱包碧盾、量化交易投资项目可盈科技、支付项目极信区块链、商务链 BNL、优学链、车享链等。

币圈熊市来势汹汹，同年 8 月，币圈正式进入熊市寒冬。巧合的是，在 6 月后的 2018 年，雄岸再无对外公布新的投资项目。

受熊市环境影响，大量区块链企业、项目方在黎明前夕陷入泥淖。雄岸此前所投资的项目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

以 ONO 为例，2018 年 6 月，雄岸领投 ONO 千万美元的 A 轮融资。

2018 年 7 月，ONO 项目开始基石轮公募， 1ETH：60 万 ONO，并不锁仓，当时折合的法币成本是 1ONO=0.005 元。

随后， ONO 上线 Kucoin，开盘价约为 0.003 元，目前约为 0.0017 元，按照法币计算从未达到过私募价。

“真的被割惨了，当时就是冲着雄岸才去去的。”一位参与过 ONO 的私募者向 Odaily星球日报表示。

除了投资者受损，事实上雄岸在这次投资者也并未占到便宜。Odaily星球日报算了一笔账，按照基石轮情况计算，当前 ONO 项目的亏损率，已然达到了 66%，雄岸领投的千万美元，也难逃亏损。

而以其投资的商务链 BNL 为例，商务链在 2018 年 7 月末公布了 1550 万美元的融资，该轮融资由雄岸基金领投。

2018 年 9 月 19 日 BNL 项目在 DigiFinex 交易所开盘，开盘价 0.219 USDT；开盘第五天，创下历史高点 0.44 USDT，随后价格一路下跌；目前暂报 0.0018 USDT，按照历史高点计算下跌 99.59%，按照开盘价下跌了 99.17%，跌幅均超过 99%。

一知情人士向 Odaily星球日报透露，雄岸在 BNL 项目里投的是基石轮，由于 BNL 项目在基石轮时设置了锁仓期，锁仓期结束前，所有基石轮投资者的份额根本抛不掉，锁仓期未结束前， BNL 的代币价格就开始一路走低了。

相比起执行董事姚勇杰投中矿业黑马嘉楠耘智、联席 CEO李笑来投中五百亿市值的 EOS，雄岸基金的币圈投资显得失落不少。

与此同时，6 月之后雄岸基金日子也不太好过。

7 月，雄岸基金 CEO 李笑来“录音门”事件后，李笑来卷入了与原快的创始人陈伟星的骂战中，雄岸因此形象受损。不过更致命的是，其所宣传的“百亿体量”与“政府背景”正在变得岌岌可危。先是知情人士向媒体透露杭州政府要求雄岸基金停止宣传政府基金和新的投入；后是 2019 年 1 月，余杭区财政局对外澄清，雄岸基金设立规模为 10 亿元并非 100 亿元，基金成立之初，曾与余杭区有意向合作。

其中，余杭区政府产业基金意向出资 20%，未来科技城管委会意向出资 10%。后因金融形势发生变化，余杭区产业基金整体布局发生调整，余杭区政府和未来科技城管委会未实施该意向出资计划，并于 2018 年 9 月终止与雄岸基金的合作。

与此同时，作为上市公司，雄岸科技马上要向公众提交其 2019 年年中报，对外公布其半年来的业绩。因此，在主营业务收益有限的情况下，雄岸也不得不转向寻求新的盈利增长点。

转向投资工业大麻，又能为雄岸科技带来多少的收益额？在工业大麻的层层产业链中，哪一环是盈利大头？

据 Apple zeng 介绍，种植与提取此类上游产业事实上属于产业链中毛利率较低的一环，且农业种植受气候影响大，多少有点“看天吃饭”的意味。

目前毛利率的高段是在研发与终端。Apple zeng 表示，这是大麻产业基金更加关注的部分。

目前 CBD 分全谱型与高纯度型，在研发这一产业链环节上，全谱型的 CBD 售价大概可以卖到 5000 到 9000 美元每公斤，生产成本在 800 到 1000 美元左右；高纯度的 CBD 则可以卖到 1 万美元以上，成本可控制在 1500 到 2000 美元以内，中间的差价则是研发机构的利润。

以医疗机构、化妆品机构为主的终端卖家利润或更为高昂，药品与化妆品中的 CBD 含量虽以毫克计算，但单品价格高昂，合算下来是一笔更大的收入。

放眼国际，当前国内的工业大麻产业仍以种植、提取产业环节为主，研发机构以国外居多。

随着融资市场的火热，以及二级市场的激烈反应，全球工业大麻热显然看起来是门有前景的好生意，但其火热的理由实际上不在利润，而在于预期。

目前工业大麻在国内仍然存在各地监管政策不统一，不尚明朗，以及育种技术受限的瓶颈，但利好在于国内政策前景向好，且国内种植自然条件尚佳，以及全球需要市场潜力巨大。

这似乎与区块链初期类似，经历过区块链泡沫期的雄岸科技，是深耕行业的预备军还是抢在风口前的一轮套现造势运动呢？一切都有待观察。